饒宗頤:自學成才的國學大師

季羨林認為他“涉及範圍廣,使人往往有汪洋無涯涘之感,這在並世學人中並無第二人”;並直言“近年來,國內出現各式各樣的大師,而我季羨林心目中的大師就是他。”許嘉璐先生則斷言:“他是中華傳統文化呈現於20世紀的最好典型。我可以說:50年之內,不會再出第二個他!”
 
饒宗頤是中國當代著名的歷史學家、考古學家、文學家、經學家、教育家和書畫家,是集學術、藝術於壹身的大學者、國學大師。
饒先生是第壹位講述巴黎、日本所藏甲骨文的學者;第壹個系統研究殷代貞蔔人物;他首次將敦煌寫本《文心雕龍》公之於世,又是研究敦煌寫卷書法的第壹人;他是撰寫宋、元琴史的首位學者。這些領域囊括了上古史、甲骨學、簡帛學、經學、禮樂學、宗教學等13大門類,他出版有著作60余部,論文400多篇,著述3000萬言,僅《20世紀饒宗頤學術文集》浩浩12卷,就達1000多萬字。先生通曉英語、法語、日語、德語、印度語、伊拉克語等6國語言文字,其中梵文、古巴比倫楔形文字,有的在其本國亦少有人精通,而饒宗頤先生以中國人,卻能通乎異國“天書”。他還精通古琴和中國音樂史,中國書法、繪畫更是清逸飄灑、自成壹家。
1962年,年方45歲的饒宗頤,即榮獲號稱“西方漢學之諾貝爾獎”的法國法蘭西學院“儒蓮獎”;此外還榮獲法國文化部文學藝術勛章、香港海外文學藝術家協會授予的中華文學藝術家金龍獎和國學大師榮銜,以及香港大紫荊勛章。由於他幾十年來致力於推動中國學以及漢學發展,促進中國學在海內外的推廣和交流,2013年3月23日,第五屆世界中國學論壇授予饒宗頤“世界中國學貢獻獎”。2014年1月,饒宗頤先生當選法蘭西學院外籍院士。饒宗頤治學70余年,足跡遍布五大洲,他先後在新加坡大學、印度班達伽東方研究所、法國科研中心、法國遠東學院、美國耶魯大學研究院、日本京都大學、九州大學從事講學或研究,學生、弟子遍布全球。
事實上,饒宗頤既非學院派,也非西洋派,而是壹位受家庭濃厚的文化熏陶、自學成長的大學者。饒宗頤出生於廣東省潮州的大富之家,其外祖父為清末進士,父親饒鍔為當地知名的考據學家、工商金融界名流,饒鍔四兄弟都開了發行錢票的錢莊,周轉海外僑匯和國內軍餉,幾代皆為潮州首富。饒家不僅富甲壹方,家學淵源更是深厚。早年畢業於上海法政大學、喜愛西洋建築的饒鍔,在家鄉建起了潮州最大的藏書樓——天嘯樓,藏書十萬余卷。受父親影響,饒宗頤時常浸泡在此,讀書玩耍之間,文史典籍早已爛熟於心。家學淵源和富裕的家庭條件,使饒宗頤從小便擁有了大多數人望塵莫及的學習條件,當其他孩子都步入學堂讀書的時候,饒宗頤感覺學校的教育並不適合自己,總感覺學校教的“太膚淺”,他寧願獨自壹人躲進天嘯樓裏自學。這位後來學富五車的漢學大師,是壹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少年。他人生的第壹個導師是自己的父親。饒鍔做學問是按照清朝樸學的路數,對詩詞歌賦和佛學皆感興趣,並寫過壹本《佛國記疏證》,為佛學經典《佛國記》作註,年幼的饒宗頤充當父親的助手,為其抄寫整理,直到晚年,他仍然能背誦《佛國記》的壹些段落。在父親的悉心栽培下,饒宗頤打下了良好的傳統文化根基,培養了超強的自學能力,可謂壹目十行,過目不忘。雖然再未獲得正式學校文憑,也未曾留學海外,但後來卻在海內外二十余所高等院校任教,精通英、法、日等六國語言,還熟知古代梵文、楔形文、甲骨文、金文、簡牘帛書文字,皆得益於他的自學能力。
在成名後,曾有人問他,為什麽能夠成為這樣壹個“超級大師”?他說超級大師不敢擔,但是能有今天的成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沒有上大學,“因為大學能夠學到的只能是壹兩個門類,但是父親給我打開的天空、建立的基礎是無科不修,按照中國傳統的做學問方法,其實是文史哲相通,文中有史,史中有哲,哲中有文。”不幸的是,饒鍔為編纂壹部專以網羅潮州歷代文人學者的詩文學術著作及地方歷史文獻的大著作——《潮州藝文誌》,花十年之功,大索遺書,鉤稽排纂,在即將編完的時候,終因積勞成疾,英年早逝。才15歲的饒宗頤,沒有讓父親的心血之作爛尾,而是秉父遺誌將其完成,並連載於嶺南大學的《嶺南學報》。這部采用新材料、新體例和新方法編撰的著作,連同他後來在核心刊物《禹貢》上發表的多篇文章,引起學界高度關註。1935年,中山大學校長鄒魯創建了廣東通誌館,委任著名學者溫丹銘為主任,溫老先生隨即舉薦饒宗頤,將這位年僅18歲、初中肄業的才俊破格聘入館中,專職藝文纂修。當時中大廣東通誌館的藏書量位列全國第二,那段時間,饒宗頤幾乎將館裏收藏的所有地方誌都看過,這段編纂地方誌的經歷,對於他後來學問多面開花起到基礎性的影響,後來他編寫的《廣東易學考》,就直接得益於此時豐富的地方誌藏書資料。
饒宗頤的研究幾乎涵蓋國學的所有領域,根據他自己的歸納,其著述可分為:敦煌學、甲骨學、詩詞、史學、目錄學、楚辭學、考古學(含金石學)、書畫等八大門類。很難把他歸到哪壹家,他曾幽默地說,“我是壹個無家可歸的遊子”。2009年《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在大陸出版,共計十四卷二十冊,超過壹千二百萬字,包含專著八十余種,論文壹千多篇。學者稱其“業精六學、才備九能”,他則以“天地大觀入吾眼,文章浩氣起太初”這樣氣勢磅礴的對聯,來表現其開闊的視野和博大的胸襟。
其早年以治地方史誌為主,中年後兼治四裔交通及出土文獻,壯年由中國史擴大到印度、西亞以至人類文明史的研究,晚年則致力於中國精神史的探求。季羨林曾評價他最善於發現問題,絕不固步自封,隨時準備接受新的東西,饒宗頤則說季老懂我。王國維曾把“新發見(現)”歸納為五類:壹、殷虛甲骨;二、漢晉木簡;三、敦煌寫經;四、內閣檔案;五、外族文字。陳寅恪則說,“壹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而饒宗頤對新材料、新證據的重視和掌握,讓人吃驚。
他常對人言,做學問和做人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平常心態,要“守株待兔”。不能急功近利。“積極追兔子的人未必能夠找到兔子,而我就靠在樹底下,當有兔子過來的時候,我就猛然撲上去,我這壹輩子也不過就抓住幾只兔子而已。”
來源:華夏經緯網